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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蔺靖】霜无痕

关键词：【死而有憾】  @楼诚深夜60分  作为出题人先抛砖引玉了~~

这个关键词出自王菲《爱不可及》歌词“死而有憾，因得一知己”，我其实是想看看太太们怎样花式反flag花式撒糖的~~~咳~~~~

情节大概需要先看蔺靖前一篇《凤眼纹》，本篇与现代AU《思·守》篇有所呼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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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紫檀盒子里的香饵，只剩下最后一枚了。

萧景琰捻起来看了看，还是放了回去。正要吩咐宫人去点安息香，一羽白鸽就落在了寝殿的窗檐下。

看了信笺的字迹，萧景琰笑着把鸽子放飞，然后把紫檀盒里存的那最后一枚香饵，填进了香炉里。

萧景琰忙完年终各项祭典，阖宫宴饮也总要应付。几近掌灯时分，萧景琰才甩掉了跟着的那一群人。

晚色沉沉，风雪寂寞，夜寒凝在梢头。

春暮湖畔，秋溟山边，有一处小院。

萧景琰本是沙场历练出来的铁血武将，这点风雪寒气本不该放在眼里，可他下了马，却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。

有仆从过来为他拴马挑灯，行至内院之时，幽幽琴声婉转绕耳。

一曲未毕，萧景琰不忍扰断，就立在院中静静的听。

蔺晨早就得了通报，知道萧景琰已经到了。原以为那人几步就会踏进来，谁知指下一曲将尽，还见不到人影。

院中仆人一声惊呼，听得蔺晨心头一紧——

推门一看，却见萧景琰嘴角泛着血光，整个人虚沉着往下倒。

“景琰！”蔺晨慌忙把人揽住了，抬手就去扣他的腕。并未完全失去神志的萧景琰却伸出另一只手，虚虚推开他的手，不让探脉。

“没事……”萧景琰看着三月未见的人，心里到底是高兴，面上浮起一个轻松的笑来。和着唇角那一线殷红的血迹，看在蔺晨眼里，尽是剜心的疼。

萧景琰醒来时，只觉得暖。

屋子里暖，身上也是血脉顺畅。原本淤积在心口的那一点寒气，散得干干净净，连指尖都不似往日那样凉。

“你几时受的伤？”蔺晨见他醒了，把人揽至膝头剥了衣衫，左肩上有一道细薄的伤痕。看着应该是柄利剑，但用剑之人力道不重且收势及时，并不像是要一击取其性命的样子。

“上个月吧，和庭生练剑，那孩子一时没收住手。”萧景琰并不太当回事的样子，“没伤着要害，不想闹得宫里宫外不安生，就把消息压了下来。”

“连我也要瞒着，”蔺晨叹了一口气，摸过一只瓷罐挑出些药膏，小心的往已收口的伤痕上抹。“陛下当真是好手段。”

宫里的确是留了琅琊阁的人，这一点，萧景琰其实一直都知道。

“你当时走得急，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事，但能让你亲自去办的，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。”萧景琰被先前那一下耗去了些气力，年下各项仪典也确实让人疲累。此时被人揽在怀里，好歹让他松懈下来，困顿难支之际，手背合谷却传来一刺灼痛。

蔺晨捻了已然变色的银针在烛下细看，眉峰敛起，指尖一错——

银针被钉在了窗棂上，尾端还承不住那盛怒似的一阵乱抖。

看惯了他没正形的嬉皮笑脸样子，眼下这模样，看来是真生了大气。

“不是什么厉害的毒，母亲看过也配了药，只是要些时日清理罢了。”萧景琰索性整个人都倚到他臂弯里，“不是有意要瞒你的，是怕耽误你办事……”

“景琰，你知道我这次离京，是去做什么吗？”蔺晨收拢了双臂，把人按在心口上叹息。

萧景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，发冠早被卸下了，青丝有些冰凉的蹭在他胸膛里，染得三千幽微的药香。

“千霜和墨弦死了。”蔺晨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，手指顺着脑后，轻轻的梳理帝王已现银光的发丝。

“怎么会……”原本已经松缓得昏昏欲睡，却被这消息蓦然惊醒，略作思忖他捏住蔺晨的手问，“是程家的人？”

蔺晨摇了摇头，“还记得千霜那杯茶么？”

“记得，不是要与雪炼愁相和才会毒发吗？”萧景琰分明记得，蔺晨已将雪炼愁的解药送给他们了，“难道是她自己……”

蔺晨把他安置到榻上，为他压好了锦被的边角。小几上红泥小炉本来是煨了酒，此刻却温着一盏药盅。蔺晨取了下来，自己试了一口觉得无异，才用汤匙一口一口小心的送至萧景琰的唇边。

“千霜没有用我的解药。其实只要她不再用雪炼愁，原也不至于伤及性命。”蔺晨拎了酒壶靠坐在榻边，仰首灌了几口半冷的酒，“可她到底是程家的女儿，想的，也比常人要远。”

“她是怕自己就这么远走高飞了，程家不会放过墨弦。”萧景琰从被子里探出手来，暖暖的贴在蔺晨的脸上，“二来，她即使相信你，也并不相信朕。”伸手想去拿蔺晨手中的酒壶，却被那人固执的躲开了，“她怕我终有一天会迁怒程家，所以想用她自己一命，换全族上下一个安稳。”

“墨弦重斫了一张琴，比寒光琴更好。”蔺晨起身放了酒壶，衣袖拂过琴案上那张寒霜琴。

面如入夜漆暗，徽似霜月流淌素光。羊脂白为轸，梨花白为足。圆龙池方凤沼，龙池上方楷刻“寒霜”，池下近足虚刻外圆内方印，双钩有篆为“墨”。（1）

“他说寒霜想把这琴送给我，聊作酬谢知音。”

琴案临窗，蔺晨未启窗扉却也能闻得院中白雪簌簌。指下吟猱绰注，奏的，却是一曲阳春。

“人生难得一知己。”药力上来了，萧景琰昏昏沉沉的眨着眼，“他们去的，应该了无遗憾了。”

“死而有憾，”蔺晨想起了千霜，想起了墨弦，也想起了梅长苏。“因得一知己。”

“过几日就是小殊的忌日，你还是不去看他吗？”自那一年蔺晨扶了灵柩回金陵，这些年他没见蔺晨去祭拜过一次。

“答应他的，我都做了。”蔺晨剥了个柑橘，橘皮扔进炭火里，橘肉扔进嘴里。“我又不欠他的！”

“还总说我脾气硬，你这又好到哪里去？”萧景琰指了指他手里的柑橘，表示也想吃。

“为了陛下万寿无疆，”蔺晨给自己剥了第二个橘子，摆了摆手表示不给，“今冬您都别想吃这个了。”

“万寿无疆……”萧景琰苦笑着叹了一气，索性阖上眼养养神，“等到开春，皇陵就会开始修筑。”

“景琰，我不想让你埋进那坟堆子里。”蔺晨扔了橘皮擦了手，倚到榻边来给他揉揉额头。

帝陵修筑，都是自新帝甫一登基就开土动工。萧景琰即位之初，四境不宁国库空虚，这件事就一直拖着。这几年边疆平定国力日强，帝陵的事也就理所当然的重被提起。

“魂死灯灭，身后之事皆作浮云。”萧景琰捏住了额上还带着柑橘甜香的手指，“陵墓修得如何，其实又与我何干？”

“你把自己困在这帝王之位上禁锢一生，这是你选的路，我拦不了你。”描画过君王的眉眼，如丝弦上搯起一个虚音。“若我哪天死了，景琰可会觉得有憾？”

“不许胡说。”萧景琰听到这一句，不由得蹙着眉头轻叱出声。

“景琰，你我并非知己。”你永远不会懂恣意江湖的快然，我也永远不想理会朝堂内宫的波谲云诡。“有一日我便陪你一日，只求此生无憾罢了。”

“若我们不是活在此生此世，就好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若不是此生此世，你我闲云野鹤走马轻歌，寻一处湖光山色，有琴有酒，有花有月。

“刚刚过来时，你弹的那一曲我还没听完。”萧景琰抬手去抚蔺晨的面容，引得那人俯首送来眉心轻轻一吻。

“那是千霜弹得最好的曲子。”（2）蔺晨忍不住还是把人揽进怀里，“我弹得不如她。”

“心境不一样，曲意自然也难一样。”她这一曲是为幽怨是为悼亡，而你心里海阔天空，无怨无憾。“曲是好曲，不如以后也教教我。”

“习琴太伤指，我可舍不得。”蔺晨摇着头在他耳边轻笑，捉住天子玉竹般剔透的指尖挪到唇边亲吻，“陛下要是喜欢，倒是能把那张琴也纳入随葬。”

“埋在坟堆里不见天日，太可惜了。”萧景琰也不忌言生死，倒是能拿此事和他说笑。“你之前留下的香，我倒是很喜欢，以后就让我带去墓里吧。”

“上次走的急，这香还没有名字。”蔺晨摊开他的掌心细细看那些纹路，“不如请陛下御赐一名？”

“水国蒹葭夜有霜，月寒山色共苍苍。”（3）萧景琰反手把蔺晨的手捂进掌心里，“故人已去，莫让俗尘再烦扰他们了。”

萧景琰屈起手指，在蔺晨的手心里写了三个字。

霜无痕。

正月初七，程阁老家中一应女眷凡有品级者，皆被太后召入宫中赐宴，封赏颇厚。

正月十六开朝，凤阁阁老程知忌上表请辞，说自己年老昏聩难当大任，恳请辞去中正官一职。萧景琰准了他的辞呈，同时擢升其长子顶其职位，继任中正官。

太后给程家女眷的众多赏赐中，有一只楠木的旧衣箱。

里面存放的，是程千霜生前的衣物首饰，还有给祖父与父母的绝笔书信。

此后数朝，程家上下忠心耿耿，为国为君，鞠躬尽瘁。

《帝陵·随葬志》记载，帝钟爱之御香，钦点霜无痕，入陵随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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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《思·守》篇第6节

（2）原本是想点明为《湘妃怨》，但不能确定此曲最初的年代，所以还是不写明了。（我最近在练这曲子，然后甲沟炎犯了疼哭(┬＿┬)）

（3）出自唐朝诗人薛涛的《送友人》，为送别诗中的名篇。